i卡會員

　2月初英國議會通過啟動退歐條款正式授權，確立硬脫歐路線，令各界的軟脫歐期待落空。而已公布的政策內容多處自相矛盾，將使這場動輒以雄心（ambitious）一詞自詡的退歐宣戰，恐因缺乏實現的可能途徑，落入進退維谷窘境。

眾所周知，在歐盟表達移民自由與貿易自由，是不可分割的堅定立場，斬斷了英國意欲使英歐之間的經貿聯繫持續，以及重新取得邊境控制權兩者兼具的企求，使該國政界為了是否繼續參與歐洲共同市場而爭論不休。但由於移民控管的需求大過經濟自由，英國政府觀點逐漸偏向硬脫歐路線。於是，在調和實力堅強的軟脫歐派系，並化解金融市場疑慮的前提下，英國內閣預先公布聚焦於行政立法權自主、移民控管、國土穩定及歐洲區域貿易自由四大政策面向的退歐談判政策白皮書，希望能藉此凝聚英國政界不同派系的意見。

其中，與金融市場息息相關的主要談判原則有八項：一，鞏固聯合王國，確保退歐談判的內容，能符合各成員的利益；二，維持與愛爾蘭之間的邊境開放協定；三，控管移民，對來自歐盟的移民進行總量管制；四，確保已在英國工作的歐盟公民，以及在歐盟境內工作的英國國民，其權益不受影響；五，保障勞工權益；六，敲定對歐自由貿易，共同協商關稅協定；七，與世界其他國家商談自由貿易協定；八，確保英國持續作為全球最佳研發與創新基地。

就策略操作來說，為兌現退出歐盟及離開歐洲共同市場的初衷──移民控管與邊境控制，英國並不打算循挪威模式參與共同經濟體，也不打算比照瑞士，與歐盟簽定商品貿易協定。但為了維持金融中心的地位，英國政府希望在退出歐盟後，仍維持對歐盟貿易自由，是以當局希望在未來的退歐談判中，先確保移民控管與國土安全的目標可以達成，再與歐盟商討經貿關鍵的合作，並藉由法律與政策層面的自主，在全球領域尋找其他經貿合作夥伴，藉此緩衝退出歐盟的實質經貿衝擊。為此，英國首相梅伊（T. May）對英國退歐後的經濟發展方向給出了一個具象的比擬，強調要將英國打造為歐洲的新加坡。

問題是新加坡模式之所以成功，就在於弱化移民控管與邊境控制，而這卻是英國目前緊咬不放的核心宗旨。從過往經驗可知，新加坡經濟發展基礎及加速動能乃是仰賴大量移入的境外勞動力，但代價便是如今國內常駐人口有5分之1為境外移民，且國內貧富問題更加惡化；其次，當英國如願重獲行政立法自主權，得以與任何非歐盟國家完成自由貿易協定時，轉口貿易會讓歐盟的關稅防線出現缺口，致使歐盟不可能會接受英國的貿易自由請求，其如意算盤自然破滅。換言之，英國政府設想退歐後的經濟發展模式，與移民管控等退歐初衷嚴重衝突，且政策間的抵換尺度也須拿捏。

至於承諾歐盟公民的在英的工作權益不變，以及對歐盟與全球自由貿易商談協定，都將打擊英國境內產業，衝擊本國國民的工作權等貿易談判方向，同樣也違背英國退歐的理念。

更重要的一點是，北愛爾蘭問題將成為英國政府的軟肋。自1950年代以來，北愛爾蘭地區內的不同族群，在主權歸屬與民族認同上的歧異無法調和，更曾發生過小規模武裝衝突，成為英國國內長期的政治不安因素。之後，隨著歐盟成立，愛爾蘭與英國相繼加入歐盟，國境界線淡化與經貿自由，以及歐盟內部的政治協商平台，讓北愛爾蘭獨立與否一事大為降溫。

然而，在英國退歐公投中，北愛爾蘭地區選民有高達56％者反對退歐。在此情勢下，一旦英國正式離開歐盟，英國與愛爾蘭之間便失去了政治對談平台，且前述的關稅漏洞，也將讓兩國之間的經貿自由難以施行，導致沉寂已久的北愛爾蘭問題再度升溫。同時，由於北愛爾蘭是英國與歐盟之間唯一具有陸上邊界的地區，若依英國政府強調與愛爾蘭維持緊密關係不變，維持對愛爾蘭的邊境開放下，則英國政府所追求的移民與邊境管制，將在北愛爾蘭地區出現漏洞。

要言之，就英國退歐政策白皮書內容，以及當前先求控管移民，再求經濟發展的策略看來，即便有平衡國內不同政治派系的效用，但這等充滿矛盾的政策白皮書內容要徹底實現，無異於天方夜譚。而英國政府及梅伊政策宣示中充滿「雄心」的宣示，只能淪為自我安慰的激勵之舉。畢竟，魚與熊掌不可兼得，在人力資本日趨重要的時代，控管移民將與經濟發展背道而馳，且北愛爾蘭問題也會讓移民控管困難重重。更不能期待歐盟自毀長城似地，給予「叛將」太多經貿好處。因此，在各界皆未取得充分共識的情況下，貿然啟動退歐條款並矢言控管移民的英國政府，只怕最後會將落得雄心可佳，卻處處不討好的命運。